诺奖得主曾在肉铺卖香肠,父亲想让她也当屠夫

果壳Guokr 2023-10-04 14:20+-

10月2日,卡塔琳·卡里科(Katalin Karikó)、德鲁·魏斯曼(Drew Weissman)两人因他们对mRNA疫苗的贡献而获得2023年诺贝尔生理学与医学奖。

这两位诺奖得主的人生,可谓“跌宕起伏”。

卡里科在匈牙利一个只有1万人的小镇长大,小时候家里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视或冰箱。她的父亲是屠夫,母亲是会计员。家里开了一家肉店,卡里科小时候会去店里帮忙做香肠。


                                获奖者卡塔琳·卡里科(Katalin Karikó)|Jessica Kourkounis

卡里科的父亲希望她将来也做个屠夫,但她16岁时在给老师的信里写,我要成为一名科学家。

卡里科一开始在匈牙利做研究,但缺乏研究资金,于是决定前往美国做博士后。


1985 年 9 月,卡塔琳·卡里科 (Katalin Karikó) 与丈夫贝拉·弗兰西亚 (Béla Francia) 以及 2.5 岁的女儿苏珊 (Susan) 抵达美国一个月后,乘坐他们的第一辆车。|sciencenews.dk

1985年,卡里科从匈牙利前往美国。由于匈牙利政府只允许她一家带100美元出境,她和丈夫将900英镑(约合今天8943元人民币)缝进了2岁女儿的泰迪熊里。

上图抱着泰迪熊(全家最重要财产)的女儿苏珊·弗朗西亚(Susan Francia),后来成为赛艇选手。2008年,苏珊在中国北京奥运会上获得女子八人制赛艇项目金牌,并于4年后在此项目中再次夺冠。

卡里科1985年飞往美国时,没有手机,没有信用卡,也没有任何在美国认识的人。

回忆这段经历,她表示你必须对自己非常有信心,相信自己会克服所有问题,总能想出解决方案。

卡里科还说,在匈牙利,如果没有某个化学品,我们就查找如何制作它,而不是表示“哦,那个东西订不到”。


“如果没有某个化学品,我们就查找如何制作它”|epo

卡里科对工作只能用三个字形容——她超爱。

卡里科丈夫曾跟她说,“你不是去工作,你是去享受乐趣。”


一个工作狂|telex

由于卡里科几乎每天都去实验室,周末和晚上都会跑回实验室,她丈夫曾经计算过,根据她的实际工作时长,她的时薪大概只有一美元。

即使到了美国学术界,卡里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很不顺利。

她辗转了几个地方,试图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拿到终身职位,但没能成功。

她在 mRNA 方面取得了零星的发现,但始终未能获得资助。她被迫从一个实验室转到另一个实验室,哪里有人愿意资助她的研究,她就去哪里。

宾夕法尼亚大学曾经希望卡里科辞职。

当时,招卡里科入职的心脏病专家自己离开了大学,去为一家生物技术公司工作。于是,卡里科失去了实验室和经济支持。关键时刻,一位相识已久的医生为她找到另一个机会,卡里科才勉强留了下来。


卡里科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苟延残喘”时,魏斯曼也来到了这里。


                   2023年诺贝尔生理学与医学奖获得者德鲁·魏斯曼(Drew Weissman)|Penn Medicine

魏斯曼之前在安东尼·福奇(曾任美国总统首席医学顾问)的实验室做了几年研究,然后想找地方开一个自己的实验室。

他选择的标准有二:一,那个地方要让他可以和别人开展富有成效的合作,二,两个女儿在那里能上好学校。

然后他选了宾夕法尼亚大学。

魏斯曼是美国人,他从小就自律、沉着、能干,用他妹妹的话说,“他天生老成,好像出生就有40岁。”

魏斯曼动手能力很强,他和表兄弟一起出海时,他负责驾驶,而且什么都做。

魏斯曼还喜欢建造东西,这个特质来自他的父亲——他父亲是工程师,开了一家设计卫星光学镜的公司。

当魏斯曼在实验室遇到问题时,他经常会在家里启动一个“新项目”——修修管道,建个露台,在房子上加盖一层。

魏斯曼执行力非常强,但话很少。

有次妻子玛丽找他说话,他和妻子说,我们今天已经说过话了。


魏斯曼话很少|texarkanagazette

魏斯曼和妻子玛丽·艾伦之所以相识,是因为玛丽在微积分上遇到困难,而一位朋友把魏斯曼介绍给了她。

为了给她解释“无穷大”,魏斯曼打了个比方,“想象一下,你可以拥有所有你想要的衣服,那就是无穷大。”

魏斯曼和卡里科是因为“抢”复印机而认识的。

当时论文还没有电子版,科学家经常要用复印机复印论文。

而魏斯曼和卡里科因此经常在复印机边相遇。谁先到谁就先复印,另一个人只能等,等的过程里两人开始聊天。

魏斯曼当时正在寻找制造艾滋疫苗的新方法,而他以前从未尝试过 RNA,卡里科正好有RNA。

两人一拍即合,开始合作。


                                   2015年,韦斯曼和卡塔林在实验室里|springer

魏斯曼遇到卡里科时,卡里科已经被宾夕法尼亚大学降职,既没有研究资金,也没有固定的实验室,处在漂泊不定的状态。

不过魏斯曼并不在意这些外在标准,他只是认为卡里科的主意很有趣。

卡里科把她合成的 mRNA 带到了魏斯曼的实验室。魏斯曼将其注射到小鼠体内,然后静观其变。

结果出乎意料,令人沮丧。mRNA 在小鼠体内引发了有害的炎症免疫反应。它们生病了,有些甚至死亡。

但两位科学家都没有放弃 mRNA 的前景。

他们花了数年时间研究炎症的原因,又花了数年时间试验如何预防炎症。



mRNA包含4种不同的碱基,缩写为A、U、G、C。诺贝尔奖获得者发现,经过碱基修饰的mRNA可以阻止炎症反应的激活(信号分子的分泌),并在mRNA传送至细胞时增加蛋白质的产生丨nobelprize.org



魏斯曼的女儿记得,自己上初中时,爸爸有次很兴奋地告诉她,他在实验室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女儿问,你有没有用我们的名字来给那个东西命名?

魏斯曼告诉她,那东西叫mRNA。

女儿很高兴,“你真的用了我们的名字!”

魏斯曼妻子叫玛丽(Mary),两个女儿一个叫瑞秋(Rachel ),一个叫艾莉森(Allison)。


                                          与两个女儿过父亲节 | Drew Weissman家庭照片

经过多年的研究,卡里科和魏斯曼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写出了一篇修饰mRNA核苷碱基的论文。

然而,由于想法过于新颖超前,论文被很多著名期刊拒收了,直到2005年才发表在《免疫》期刊上。



魏斯曼觉得,其他科学家们有“巨大的可能性”认为这是有潜力改变医学的新技术,他还自信地告诉卡里科,“我们的电话肯定会响个不停”。

结果他们一个电话也没接到。

尽管没人理他们,魏斯曼和卡里科还是申请了专利,并于2006 年成立了一家名为 RNARx 的公司,专注于开发针对多种疾病的 mRNA 疗法。

后来资金耗尽,公司倒闭了。

2013年,卡里科陪女儿参加赛艇比赛,途中遇到了BioNTech的首席执行官乌尔·萨欣(U?ur ?ahin)。


                                   乌尔·萨欣和卡里科于 2013 年首次见面|sciencenews

卡里科说,如果BioNTech希望使用核苷修饰的mRNA,自己会去那里工作。

萨欣当时并不认为这是个重要的研究方向,但想让卡里科去工作,就回复了“好的”。

卡里科打过一个比方,做科学和她女儿划赛艇有相似之处,赛艇运动员是背对着自己前进的方向的,“她们看不到终点线,看不到距离终点线还有多远,她们只是隐约感觉得到。科学有时也是这样。”


                                            背对着终点的弗朗西亚|bioenergylifescience

也是在2013年,宾夕法尼亚大学告诉卡里科“她不具备教授的素质”,决定不和卡里科续约。

卡里科告诉宾夕法尼亚大学自己要去BioNTech,被嘲笑说,“BioNTech连个官网都没有。”

卡里科觉得,比起学术界,生物产业界有很多优点,在产业界你做的是功效强、能治愈人们的产品,这比一篇又一篇没人读的论文要好得多。

然后新冠大流行开始了。mRNA疫苗一夜之间成为全世界瞩目的焦点。

2020年11月8日,得知辉瑞-BioNTech的第一个实验结果——mRNA疫苗对新冠病毒能起作用后,两个科学家各自用不同方式庆祝。

卡里科独自吃掉了一整盒巧克力花生,而魏斯曼和家人一起叫了意大利菜外卖,还配了酒。


                                 mRNA疫苗对新冠病毒能起作用|Penn Medicine



2020年12月18日,两个科学家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接种了自己开发出来的第一针mRNA疫苗。


                         魏斯曼和卡里科正在接受一剂他们帮助研制的 COVID-19 疫苗|Penn Medicine)

当时也在接种疫苗的其他医护人员为他们鼓掌。

卡里科回忆说,“医护人员太开心了。我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但我哭了一小会。”

看到自己曾经的导师安东尼·福奇在新冠大流行期间遭受攻击,魏斯曼觉得很沮丧,“我从未想过人们会攻击托尼(即福奇),只因为他试图拯救生命并做正确的事”。


卡里科在2021年5月3日的一场演讲里曾说,她意识到,正是因为新冠大流行,她才得到那么多的认可和荣誉;然而,她宁可新冠大流行不发生,哪怕她不会得到那么多的认可和荣誉。

卡里科收过最快乐的奖是一个养老院发给她的。

那个养老院的老人接种了mRNA疫苗后,有70人感染新冠,但无人死亡,所以那个养老院在2021年9月2日举办了“卡里科感谢日”,老人们穿着印有卡里科照片的T恤,坐在阳光下微笑。养老院还给卡里科发了老人们在母亲节与家人团聚的照片。

诺贝尔奖大会秘书长托马斯·珀尔曼(Thomas Perlmann)说,当他通知卡里科和魏斯曼获奖时,两人都“不知所措”。

这次,他们的电话绝对会响个不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