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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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俄国朋友诺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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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6/2022,“10 天后我就满 45 岁了。根据俄罗斯法律,我必须更新我的内部护照。但我不确定我是否会很快这样做,因为三周前我迈出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一步——我背着背包和手提箱离开了我的国家,意识到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诺曼“润”到土耳其后,住在俄国难民的天堂,有地中海上的莫斯科之称的度假小镇安塔利亚。我在前面一篇博文《我的俄国朋友诺曼(一)》里有过介绍。

在那里,他继续用Whatsapp 报告行踪,时不时和我用语音聊天:

1/2/2023,“我一直教授在線英文課程,想增加我的对学生的口语訓練。”

说得也是,在安塔利亚可以通过网络继续他在彼得堡的在线教授英语,还可以在本地增加俄国难民学生,最初的生计是不成问题的。他从朋友家暂住一些时候搬出到一间公寓,以后还搬过几次:难民接踵而至,房租不断上涨,不得不与人合住,但始终不离俄国人居住区。

1/23/2023,“我正在参加俄国人办的移民辅导课程,也在找其他机会,最后我会权衡确定:是继续 “润”到其他国家,还是专注于土耳其居留权。”

“我的好朋友申请土耳其绿卡被拒绝了。而我将在3月8日提交申请。我入境时的签证可以让我合法居留到那个时候。就是过期也没问题,土耳其有数万名俄罗斯人,他们不会驱逐。如果居留超过允许的期限,只需要在边境缴纳罚款。罚款金额并没有那么大,换算成美元的话大概是50到100 美元之间”


诺曼通过Whatsapp 语音向我询问从墨西哥“润”美的可能行。

那时候关于拉美人,中国人走线的报道很多,危险艰辛,但成功率居然相当大。我搜寻到两篇报道,谈到俄国人在美墨边境开车闯关后立即寻求政治避难的,一篇成功,一篇以莫须有的嫌疑而被关黑屋几个多月几乎崩溃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赞成他铤而走险。他自己也说,边境对乌克兰难民比较接受,而俄国人就不那么受欢迎了。

俄罗斯人在美国边境被封锁,乌克兰人被允许入境

逃离俄罗斯的反战活动人士在美国发现的是拘留而不是自由


记得2018年初,他曾告诉我当年4月份要参加一个在圣地亚哥举行的基督教国际宣教会议,他若能幸运拿到赴美签证,希望我们能在纽约见面,那里应他朋友邀请会停留几天。我还认真准备了一下如何陪他游纽约,结果不了了之。原因自然是签证不过。这次他告诉我那次不应当在彼得堡去签,应当在华沙去签则有胜算。胡扯,看来他完全不懂:他必须在居住的母国申请签证,哪里能在第二国得到美签?


初来咋到,对自由世界的土耳其很新鲜好奇,也在努力设法进入当地俄罗斯人社区:

2/5/2023 “我開始參加一個探戈課,老師是一位來自莫斯科的專業舞者。我在想讓我的妻子和女儿也来这边加入我。” 

看来开始想家了!

2/15/2023“我可能会去卡帕多基亚参加2天的跟团游。我的一个朋友向我推荐了它,并且很惊讶地发现它只花费大约 50 美元,包括几顿饭和在酒店过夜。我想加上一些必要的费用,它会低于 100 美元。”

2/22/2023 “我可能会乘坐气球,在卡帕多基亚观看热气球表演,并参观至少2个洞穴地下城。除了坐巴士穿越土耳其之外,我还没见过太多东西。”


从各方面的信息“润美”对俄罗斯国民不容易,开始着手申请土耳其的居留权。

3/02/2023,“我的申请日期很快就要到了。我正在努力准备第一次可能的面谈,以验证我是克里米亚鞑靼人——他们将询问有关文化和历史的问题。对我这当然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我的土耳其语言能力连A1水平都达不到。我需要看看我是否可以带翻译。如果我的居住权被拒绝我肯定要通过墨西哥去美国。如果结果是这样的话,有可能的!”

“根據我的母系,我有部分土耳其人血统,因而有资格移民。我聽到的当地語言很悅耳,就像我小時候來看望祖父母時聽到的語言。但目前我幾乎聽不懂任何東西,這真的讓我很沮喪。我認為作為一名語言學家我可以在幾週內輕鬆學會它。但事實並非如此。在這裡待的時間越長,我就越確信我需要參加線下團體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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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诺曼的母亲, 中:女儿, 右:妻子

背面墙上挂的是诺曼母亲的艺术作品


长住下去经济开始出现拮据 

“一周前我拿到了一张银行卡。这是向前迈出的一大步。银行卡是完全压印的电子支付卡,我可以在线购物和接收汇款。已经和一位来自美国的朋友进行了测试。她也是一名游客,与她的丈夫和一群朋友一起,一年前就到达这边住下了。该银行是一家主要与穆斯林世界合作的国有银行的分支机构。”

我曾多次问他是否有比较固定的地址了,有没有开银行账户,是否需要生活费用上的帮助。既然有了银行卡,现在我可以对一个受到战争搅乱生活的具体人物,我认识了好几年的朋友做点什么了。于是我通过土耳其俄国难民圈里经使用,经验证明比较安全的网络银行 Remity ,给他电子转账了$1000。三天后他就在银行户头上看到这笔钱,且费用相对其他银行低,也真快捷安全可靠。

前几年我也给他电汇过2笔同样的数目。

一次是2019年他申请房贷成功,搬进了二手房公寓进行DIY装修,我送他House Warming Gift

俄国对外汇管理很严的,最开始曾试过一家爱沙尼亚网络电汇,结果被俄罗斯国家银行拒绝返回。

我那时正回国,就用国内朋友的微信支付给诺曼的朋友,哈尔滨交响乐团小提琴手Kirill送去了人民币,让他回国时带给诺曼;通过朋友将人民币兑换卢布比美元兑卢布费用少,受欢迎!

为这事我又交上了一个在中国的俄国朋友Kirill。我们建立了一个三人聊天群“卡秋莎Катюша

我没有身份证号码,用美国护照在国内不能使用微信支付,于是请教Krill如何在中国“Survive”(微信-1)。

疫情开始后他不得不回到俄罗斯,不久结了婚,进了神学院(微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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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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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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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rill 结婚照

我曾在他朋友圈里看到,他的小提琴遗失在哈尔滨大街上,曾发微信失物招领通告。

我问他找到没有,他说没有,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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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才知道Kirill 是“老哈响”海选招募来的。看看乐团介绍:

“1908年4月,俄国外阿穆尔铁道兵旅团管弦乐团在哈尔滨演奏了柴可夫斯基的《1812序曲》,拉开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场交响乐音乐会的序幕。这支乐团后被改编为中国第一支交响乐团——中东铁路俱乐部交响乐团,这支当时以俄罗斯侨民为主组成的乐团,是哈尔滨交响乐团的前身。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乐团一度被外界称为远东第一交响乐团,后被人称为老哈响。”

“2017年,“哈响”这支百年乐团再次凤凰涅槃,华丽转身,着眼于打造“国内一流,亚洲上游,国际知名”的优秀职业乐团,开启了厅团合一的国际化运营模式。乐团坚持面向全球招聘演奏员,诸多国内外优秀的演奏家成功牵手“哈响”,为乐团注入了新鲜血液,使这支百年乐团进一步焕发生机。”

他一直在中国工作到疫情爆发,普金招俄罗斯国民自行决定去留。2020年1月他回到莫斯科,我发现他微信的头像变了,一问才知道他3月结了婚。

疫情禁足期好几个月后,在免费电视电影戏剧福利接连不断的享受中,我得以观看了好几部俄罗斯芭蕾舞剧歌剧,我们三人的聊天又热起来。

知道诺曼没有了导游生活来源,仅靠网路教授英语收入有限,我又用电子支付汇给他$1000. 这次是送到他朋友的一个网购商店的账号上,他顺利地收到了。

那时候的我,与这两个朋友及他们的家人,靠着互联网联系,一下就拉近了距离。不分国界种族,在千里之外也可以尽情谈天说地,人的情感需要原来就是这样简单相同,真是大大满足了自己所谓的“俄罗斯情结”。


说远了,回到正题

3/8/2023 “今天去移民局面谈,他们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让我再填一些表格。做这些paperwork 并不难。他们要把材料汇总,正式将我的申请进行处理,然后决定是否对我再一次进行面谈。主要是要了解我是否熟悉克里米亚鞑靼文化和历史。

3/13/2023 “去过面谈那天起,不知是否染上了什么病毒或新冠并发症,我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这几天我读完了契诃夫的《万尼亚叔叔》,发现与我自己的想法有很多相似之处。”

3/13/2023 “我来自德克萨斯州的基督徒朋友史蒂夫可能会在未来几天与您联系,因为他想送我一个“新开始的礼物 New Start Gift”,他想知道是否可以通过已经在美国这样做过的人,可以比较方便顺利地将钱转发给我。他的妻子是中国人。他们是在俄罗斯相识的,并作为基督教宣教队员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我想您可能有兴趣了解他们这样的人,即外国人与俄罗斯不同地区的不同民族的互动的经历。”

“我认识他们早在90年中期,在我接受主耶稣并开始阅读圣经后不久。这对30多岁的传教士夫妇从美国来到俄罗斯,在圣彼得堡居住了好几年。他们都是简单的人,他们不是职业传教士,而是参加海外宣教组织的志愿者。他们给我树立了很好的榜样,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成为我的第二个父母。特别因为我父亲有酗酒问题,我疏远自己的家,有很多时间和他们在一起。史蒂夫的妻子裴明是来美国留学的台湾华裔。最终他们在俄罗斯住了大约六年才返回美国。所以现在我想到了她 - 也想到了您 - 两位在我的生活中发挥重要作用的中国裔女士。她和史蒂夫现在住在马萨诸塞州波士顿她大儿子家附近,正在接受一些治疗。”

我根据他给的电子邮箱和电话号码,很容易和史蒂夫夫妇联系上了。他说诺曼还是个孩子时就认识他了,他将通过Zelle 每月送给我$100,由我用Rimity 网上银行转送给诺曼,一直到他最后解决移民身份问题为止。

我想有了这样的支助,诺曼最初的生活应当是没有问题了。

哪知没过几天,他又从Whatsapp来信:

3/19/2023 “親愛的朋友,大約10年前,我感到左胸部有些不舒服,很疲倦。一開始我以爲我是肺炎。但後來我想我可能有一些心臟問題。我七歲的時候心臟做了手術,因爲先天性心臟缺陷。所以这次生病就決定利用目前等待的空闲在当地看醫生。按医生要求我做了胸肺X光,他們看到一些不正常的組織。事实上很久前手術後它們一直都在。但是現在当地和聖彼得堡的醫生都在擔心,怕有新问题。彼得斯堡醫生強烈建議進行進一步的詳細檢查。所以我想恐怕得回彼得堡看我的专科医生。如果诊断结果不那麼有利的話,可能需要停留幾個月的時間。我仍然希望我的居留申請會被接受處理。但即使因爲我長時間不在土耳其國內而被取消,我還是會來這裡再次申請的。不過是在另一個城市。順便問一句,這個夏天你最想去的城市是哪裡?日期是什麼?”

我知道等待期间人的焦虑不安,特别是生病期间,思乡情绪会更强烈。来到土耳其已经半年,新鲜期已过,文化休克就会袭来;而战争越来越烈,看起来还要拖很长时间。俄罗斯的老百姓似乎已经麻木了,也在钻当局的空子:前线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了后方的老百姓。不少难民也偷偷短时间返回俄罗斯,在边境不时进进出出。

 

5/11/2023 “我的朋友,你好吗?我目前得知,安塔利亚这里的医生想邀请中国的同事在六月为我演示这种独特的手术。他们还没告诉我日期。”

“我肺部诊断结果是长了一个又长又宽的动脉瘤,一定是我1986年主动脉缩窄手术的迟发并发症。”

6/20/2023 “我有一些好消息——他们批准了我的居留权。我目前生活还不确定,但我将在九月探索更多的可能性。”

“我的妻子确实来这里看望了我,但我并没有感觉到我们的情感或亲密程度有任何变化。说实话,在她离开后的一周里,我感到非常沮丧,而且还有其他的失望。”

他们夫妻感情不好诺曼早就告诉我了。一次我送给他我家的圣诞装饰,问起他家的圣诞树是什么样的;60年代初和苏联朋友通信时收到五光十色的照片和明信片С Новым Годом 真是让我惊叹羡慕死了,人到老年都难以忘却。但我忘了诺曼来自一个鞑坦家庭,他们不过圣诞节。

“可怕的經……嗯,蘇聯时代我們不慶祝聖誕節,明信片上那是新年前夜。而且很久以来我就不再和我的妻子一起過聖誕節了,所以你不會在我們家看到聖誕樹或者聖誕挂件。部分原因是因爲在我年少時候,我不得不在醫院裡度過這段時間,住院时我非常想念我的母親,所以我沒有真正感受到節日的氣氛,也不能真正享受它。我記得有一次我住院時,她托护士带給我一些橘子,這被認爲是異國情調和人人渴望的東西。因爲隔離她不被允許親自來看我。我感覺自己幾乎像蹲監獄一樣。记得像这样的住醫院超過9次。所以我一拿到橘子,就大哭起來——我恨這些橘子,我要媽媽……。”

“而我的妻子與她的母親则從來沒有這樣的關係,她是第三个孩子,父母无意中怀上的,是额外负担而不是恩赐。有一次她在森林裡迷路了——他們都懶得去寻找她。所以她從小就有情感缺陷。这些阴影一直影響着我們共同的生活……。所以至今我沒有家庭过聖誕節新年的照片。對此我很抱歉,请代我向您先生叔叔問好,如果我可以稱呼他叔叔的話——在我的中國故事書中,年長的人總是被這樣稱呼。”

以上是6月底我去英国爱尔兰旅游前在Whatsapp 上的聊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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