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许老头

晚上去上课，本来上的好端端的，大家有说有笑，无意中老师提了个问题：甘草和甘遂哪个先煎哪个后煮啊？说甘草的举手，说甘遂的举手。问完问题，老师的脸色铁青：你们啥都可以记住，就是毕业后把我的名字必须忘了，我向你们鞠躬致谢了，求你们了，千万不要说是我的学生，千万不要说是我徐某人教你们方剂学的。你们这些未来的多伦多的名医，各路诸侯们，治不好病不要紧，千万不要把人治死了。治不好病最多是个庸医，把人治死了，那是要进牢房的。孕妇吃了你的蟹爪甲直接流产了，人家不砸了你店铺我是不相信。我再问一遍：甘草和甘遂哪个先煎哪个后煮啊？我拜托各位，今天晚上十二点以前不要睡觉了，好好背背十八反。从今天开始不要再看电视了，你们都是花钱来学的，学费也不便宜，还花了这么多时间，总要对得起自己吧。我当年读书的时候，老师在课堂上要求学生挨个背歌诀，背不出的就站着上课。后来被批判为体罚。我不想罚你们，也没有权力体罚你们，都是成年人。你，上学期我教你老婆的，她能背你背不出来？你，中医硕士，背不出来，下次就不要来了。还有你们这几个，按摩师，R啥个T，英文这么好，中文都忘了？气死我了，休息了。

转眼半年过去了，转眼周五了，转眼七月了。周五基本是上中医课，学了一年半载，也差不多了。下一次再上许老头的课大概要到明年春天了，至于他还来不来上，谁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为啥，我每写一篇关于许老头的博客，他转天就知道了，据说有个老舍的外孙女会及时通知他：老头儿，你学生又写你啦。当然以下的话老头说过N次：出了这教室的门，我知道你们除了甘草的作用其他啥都忘了。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白天打工晚上还来上学，也确实不容易，还花了这么多钱和精力。也非常感谢大家每周来听我老头在这里吼叫几个小时。我知道你们出了门就啥都忘了，最重要的把我忘了，不要说是我教过你们。你们丢自己的脸也就算了，不要把我老头的脸也丢了，除非你背出一百多个汤头，拜托各位，不要提我教过你们。

老头好像是不太在乎钱的人，说实话就是学究，古代医书背的滚瓜烂熟，抬笔板书居然都是繁体字。应该是从小的家教吧。听老爷子自己说，他爷爷就是中医，好像没听他提起他老爸的故事。我上网查过他典故，在北京名气不小。老爷子拿手的是方剂，可惜在加拿大，未必有施展拳脚的地方啊。想教书育人，也可惜教我们这么半路出家的人。老头的理想是啥？我也不知道。好像老头的上几代都是中医，老头的下一代就不是学医的。中国来加的移民中也有不少中医传人，加拿大有科班的中医学院吗？这些传人的后代又有多少继续中医的呢？中医就是这样的，一代一代的衰落下去了。

记得一个多月前，上课的时候，有个同学拿了块山东阿胶，问老师是真是假，老头掂掂了份量，轻轻的在课桌上敲了几下，哪里买的？买了多久了？化了多钱？多伦多买的，好几个月了，准备送人的，八十加币啊。再仔细看了看包装，还给了同学，回答道：应该是阿胶吧，不过肯定不是驴皮的。你自己留着吧，不要害人了，学中医首先要学《大医精诚》。现代社会中医也与时俱进了，阿胶可以不仅可以驴皮做的啦，马皮牛皮阿胶也有了，不过有点荒唐的是连猪皮都做阿胶了，阿胶是用来补血，猪皮可是破血的，这帮药贩子也要该懂的常识啊。说不定再过一二十年，阿胶都是皮鞋皮做的了，那也是有可能的啊。 国家大事我们管不了，真阿胶我轻轻敲几下，就有很多小碎片下来的，时间久的阿胶，应该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片。古人写的方剂都是千锤百炼的，到了现代，效果一天不如一天，你们这些将来要做多伦多名医的人，好好想想，这是为啥？真的驴皮阿胶用10克就可以了，问题是你这阿胶是驴皮的吗？马皮的要用20克，牛皮的可能要用50克，这些古人写书的时候都没料到啊，万一用的猪皮阿胶，病人还要找你去打官司，你们千万千万要留个底啊，不要病人出诊所，你就跟着进班房了。不要开出一个药方，二天睡不着觉啊，病人不来烦你，警察来找你。这时候你千万千万不要说是我许老头教你们的，我的一世英名都毁在你们身上了。其实你们也没错，我也没错，病人也没错，到底谁错了，这个不是我们课堂上讲的内容。今天我们先不讲方剂了，说说大医精诚，讲讲医生的道德吧，中医立法不是要考道德法律了嘛，医术再好，这社会能治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