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品经方

第二十六篇  由《念奴娇 赤壁怀古》，谈历节病脉证并治

宋词人苏东坡曾有一词《念奴娇 赤壁怀古》，在这阕词中，作者着笔描写了三国名帅周瑜的指挥作战的风采。这里，我们还是先欣赏一下这首词作：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 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你看周郎面对曹军万千战船，只是轻轻挥动羽扇，只是在谈笑之间，便使敌方樯橹灰飞烟灭。这是多么潇洒，多么豪迈的壮举呵。清代大医徐灵胎曾有言，用药如用兵。好的医家，也该是如周郎一样的面对敌方派来的万千兵勇，指挥若定，轻轻一挥洒，一剂方子搞定也。张仲景先师就是这样神一样的大医也。仲景先师这样的举重若轻，删繁就简的诊治风采，可以在《金匮要略》中对历节病的认识与治疗一节中管窥一二。历节病，浑身诸关节尽痛，其病因也繁杂多变，仲景先师面临此证，洞察如烛，先一一辩识病因，再一举开方而治之，若读其中文字，真有上阕词中周郎那“羽扇纶巾，谈笑间 樯橹灰飞烟灭”的风范。不信么？我们且来看《金匮要略 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中的下边一些文字：

第4条：

寸口脉沉而弱，沉即主骨，弱即主筋，沉即为肾，弱即为肝。汗出入水中，如水伤心，历节黄汗出，故曰历节。

第5条：

趺阳脉浮而滑，滑则谷气实，浮则汗自出。

第6条：

少阴脉浮而弱，弱则血不足，浮则为风，风血相搏，即疼痛如掣。

第7条：

盛人脉涩小，短气，自汗出，历节痛，不可屈伸，此皆饮酒汗出当风所致。

第9条：

味酸则伤筋，筋伤则缓，名曰泄。咸则伤骨，骨伤则痿，名曰枯。枯泄相搏，名曰断泄。营气不通，卫不独行，营卫俱微，三焦无所御，四属断绝，身体羸瘦，独足肿大，黄汗出，胫冷。假令发热，便为历节也。

你看以上这历节病，一条一条的，条条病因不同，条条都是“一艘敌船”。在这里，仲景先师一条条先将它们辩识清楚，分别如下：

第4条，切脉得知，寸口脉沉而弱。沉即主骨，弱即主筋，沉即为肾，弱即为肝。这说明此人肝肾虚，虚则邪凑。“汗出入水中”，是说这人出汗了，又不懂得养生之道，马上用寒水洗，受了寒邪；“如水伤心”，古人认为心为火，若心火过旺，体内有热，有热就要发汗，如果再遇水寒，心汗发不出来，就会留于关节，则遍历关节痛，且黄汗出，“故曰历节”，所以叫历节病。这一条说的历节病的病因是，其人本来肝肾虚，受了寒湿，寒湿之邪就往骨筋处聚结；另一方面，由于肝肾虚，心里有火，遭遇寒水，汗不发，则也流历关节成历节病。

第5条，切脉得知趺阳脉浮而滑，附阳脉是胃经之一穴，此脉“滑则谷气实，浮则汗自出”，是说胃中有宿食，宿食不化蕴热，阳明有热，阳明病法多汗，遇水当风时，也会得历节病。这一条的病因是，其人胃中有热，法当汗出，当风或遇水湿，汗不出化湿，流离关节，造成的历节病。

第6条，切脉得知少阴脉浮而弱，“弱则血不足，浮则为风”，少阴脉弱，说明肾精不足，脉浮提示有外遇风寒，风血相搏，即疼痛如掣。这个历节病，是由于肾精不足，又感遇风寒造成的，疼痛十分剧烈。

第7条，盛人脉涩小，是说一个胖子，这个人的脉象涩小，提示其气血虚，“短气”提示体内有湿，“自汗出”，说明这个人气虚，还有湿，历节痛，不可屈伸，“此皆饮酒汗出当风所致”，这个历节病是喝酒导致的。一个胖子本来气血虚了，常常短气，一动就出汗，还爱喝酒，就得了历节病。

以上诸条，是说这个历节病形成的复杂病因。这么病因繁杂的关节病，且痛的地方遍及全身关节，历节嘛，遍历了关节了，浑身所有的关节都痛，胳膊腿，哪哪都是痛的，造成的原因还是这么复杂多样，如果将这种病形容成一种敌对势力，真是有“万箭齐飞”“百舸争渡”之势了。面对这样的一个证，怎么办？且看仲景先师第8条之所云：

“诸肢节疼痛，身体魁羸，脚肿如脱，头眩短气，温温欲吐，桂枝芍药知母汤主之。”

所有关节疼痛的，当然包含以上条文中之所列病因造成的历节病，一律用桂枝芍药知母汤治之。这种治病风范，真是如周郎一样，轻轻一挥洒，一剂定乾坤，诸痛尽除了。至于条文中之所言“身体魁羸，脚肿如脱，头眩短气，温温欲吐”，只是历节病的附加症状而已，统统加上，凡是这些风湿类的历节病，都可以用一剂桂枝芍药知母汤主之。

（附：桂枝芍药知母汤方：

桂枝四两　芍药三两　甘草二两　麻黄二两　生姜五两　白朮五两　知母四两　防风四两　附子二枚，炮

右九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温服七合，日三服。）

2018/1/3，磨砚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