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卡城不会变成底特律

加拿大财经专栏作家姜威说过，加拿大石油公司都是土包子公司，这是他少有的可以得到我的赞同的观点，没有之一。加拿大的石油公司，是粗旷经营的矿产开发型工业的代表，在制造行业引入新技术，在管理层次精益求精的今天，仍然沿袭五十年代的落后管理手段。我们公司的工程师做项目评估，好歹也是几百万一口井啊，问我个租金的算法，我说了一半就拿去给领导汇报了。油价高的时候，大笔投资，贷款，油价低的时候低价卖资产。我有一次跟领导闲谈，我说你想减少桶油均支出，一个办法是固定产量，砍人，还有个办法是固定人，买资产增加产量。我们领导看着我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我看出来了她没听懂。卡城的石油公司的总裁，大多是石油工程地质等专业出身，过于看重技术，无法应对金融经济世界化经济一体化的挑战。不过卡城的公司也有做的好的，比如CNRL，他们的产量成本战略，就是在油价低的时候，低价买入优质资产来实现的。同时避免了砍人对公司未来的负面影响。我们公司领导是个好人，但这些事情学不会，也可能我想多了，人家懒得理我就是了。这个时候买资产，你得有钱才行啊。总之我们就是降工资，周五不上班，鼓励休假，减少退休福利，休掉拖欠假期，这些。不过经济不好也有好处，一年以来，卡城的人比以前瘦了不少，加拿大人又可以理直气壮地以简约生活方式指责那些肥大的美国人了。

下面是正文。

从2014年年底油价大跌到现在一年多了，卡城的打工族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人心惶惶了，雷人的消息不再是报纸头条。最近原油价格上到35美元，CNRL四季度盈利的好消息传来，我们公司里已经有人开始说年底油价会在40元左右站稳，那个意大利管市场的副总甚至做了80元的乐观假设。

我做过十几年的油价预测，深知油价预测只不可靠，我不能肯定年底的油价到底会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卡城不同于底特律，加拿大也不同于美国，那种认为卡城的经济会因低油价崩溃，居民大规模迁出，房地产崩塌，城市被遗弃的预测一定要落空的。

首先，就是油价不可能在这个低谷持续太久。不说供需平衡、替代能源兴起这些事儿了，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雅虎财经，斯隆伯格财经的专业文章，实在没有时间，你还可以去加拿大财经（公众号）看理工男姜威的专栏，一般周末一次，短小精干。如果一周一次也没时间，可以找当地的老住户聊聊。比如Cindy，18岁开始在石油公司做，干石油会计40年了，跟我说，从我干石油以来这种事儿有多少了，四五年七八年就来一次，每次大家都说完了完了，结果哪次也没完，哪次都又回来，每次风平浪静以后，石油公司反倒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了。

Cindy也没上过什么学，不过学过经济的人都知道，经济现象之所以是人类社会的特有现象，归根结底是因为经济活动是跟人类的心理预期紧密相连的。也就是说，如果人人都认为经济会好，经济就真的会好，如果人人都认为经济会不好，经济就会不好，这个解释了为什么中国政府通过对媒体的有效调控，可以对经济产生迅速的正面影响。虽然我不指望卡城的阿三市长能有这个能力，但是如果阿尔伯达的红脖子真的都像Cindy这样看卡城的经济，卡城的经济就有像中国政府干预的那种同样效果的心理预期支撑。

那么问题来了，石油真的是永远兴旺发达吗？当然不是，我们都知道石油是不可再生的资源，石油工业是夕阳产业，问题是，这话说了一百多年了，怎么那么巧就让你赶上了，你这辈子买了那么多彩票，想想你中过什么大奖吗？

认为经济不好了，人就会走，城市就会垮掉的的同学，其最大的误区就在于忽略了加拿大和美国的极大不同。一个城市的主体经济因为什么原因受到短期打击，带来大量失业，从而连累整个经济的，再从消退低迷到恢复繁荣需要一个过程，但美国幅员辽阔，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太多，人们没有必要在一个地方死守，不一定要给这个城市一个恢复的机会。所以底特律这样的因经济危机而被遗弃的情况才可能发生。美国人的性格，收拾一车行李，带上老婆孩子就上路了，从底特律一路向西向南，堪萨斯小石城，达拉斯休斯顿，天气越来越温暖，哪里有活就住下了。加拿大则不同，虽然国土广大，真正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就是沿美加边界大概二三百公里的一条，不比辽宁大多少，其中成熟的大规模城市就不出十个吧。卡城据说排第四，经济再怎么不好，你想搬走也得有地方去啊，黄刀白马你也不去啊，温哥华买不起房子啊。特别是卡城的那些红脖子，认定此处是世界上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当堂有塔，代表着我们是宇宙的中心，绝对不会因为经济慢了，领几个月救济金就去蒙特利尔说法语去的。我老2000年来的时候，卡城那么穷，加元那么低，全城还纠集了八九十万人马那。所以，这次经济再低迷，外移再凶猛，人口掉到一百万撑死了。

如果一百万这个数说的对，那房价掉百分之十到头了，还有一个小插曲，考虑中国（包括印度，印度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炒房大军的因素，温哥华炒完了，多伦多也涨了，下一个显然就是卡城了。卡城离温哥华近，离班福近，离落基山近，是加拿大所有规模城市中离中国大陆第二近的，气候相对温暖，是中国北方富豪最理想的迁居地。富豪喜爱滑雪、骑马、划船运动，这里有最好的雪场、草原和河流湖泊，再加上现在汇率和国内投资市场的因素，我预计很快中资购房的热潮就要到来。

回头再说经济，因为不会出现大规模人口迁移，经济就有机会慢慢调整。由单一的石油经济向多元化发展。比较接近的例子是美国德州，从早期的单一石油开采成功发展成集石油化工、运输港口、医疗制药、航空航天、教育、电影制作等高度多元化的综合经济地区，在美国的诸多经济发展指标包括就业都名列前茅。我曾经跟人开玩笑说，德州的经济之所以发达，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它的天气。德州天气暖和，特别适合穷人、特别是无家可归的人居住，为经济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资源。我说这个话其实也不完全是开玩笑，我只是特别擅长深入浅出地给受教育程度比较低的人讲道理。卡城现在的情况完全如此，不管怎么说吧，只要人在，经济发展起来就是早晚的事。

顺便说一句，这次小李子拿了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是这个奖吧？我没看），就是沾了落基山卡纳纳斯基班服卡尔加里弓河的光，这个电影的外景取自卡城郊外，风景震撼，加分不少。不紧如此，卡城正在扩大现有的电影基地，雄心勃勃，将要成为北方的好莱坞，加拿大的横店，北美的宝丽屋了。我从小眉清目秀，擅长表演，这么年因为种种原因无缘电影事业，一直耿耿于怀，这个基地的扩大，不仅会极大推动卡城经济复苏和多元化，增加就业，我老电影梦想实现的春天也要到来了。

说了半天，还有一条没说，归根结底，为什么卡城不会走底特律的老路呐，因为我们卡尔加里根本就不生产汽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