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se-ch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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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被寻者的点滴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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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前用Google搜索,母校的名字跃然而出,不禁点击打开页面,原来是一则寻人启事。寻人启事突出地呈现被寻者的照片,是一头戴石油工人所特有的头盔,面容清秀的年轻人。仔细辨认,竟然是我们在东北插队时的同伴,亦是同班同学的许某,深感诧异。我猜测也许是我们知青集体户其他人员刊登的寻人启事,便打开微信群予以询问,过后得到的回答是非我们所为,原因是此张头戴铝盔的照片从未与我们谋面。我依然疑惑,就对其原发者个人进行查询,仅发现这个注册网名为“lad5577”网友家住我们这个城市的一个区,是中等身材、已婚的大专生。由此而知,这位“lad5577”必不是我们集体户微信群中的一个。不过,他在启事中声言“40年弹指一挥间,大家很想念你”,却是道出了我们集体户成员的心声。

    当年被裹挟到上山下乡狂潮中,被送到那个荒蛮落败、穷乡僻壤之地的我们,共14名同学,其中男10女4,共同度过一段艰难竭蹶的劳动生活,虽然不乏矛盾、纠纷甚或打斗,可共同遭际有力地造就了我们同甘共苦的精神和患难与共的命运共同体。因而返城后大家相互找寻,在异地又结成虚拟集体户,通过密切沟通,使情谊绵绵流长,发扬光大。特别是网络蓬勃之后,上网沟通成为户员之间沟通信息、联络感情的主渠道;而微信的发达,更使我们连结方式产生巨变,除了文字,还有语音、图片、视频,并且实现实时互动,快速、便捷。如今我们已然集结了8名男同学和1名女同学,但男同学中还有2人未曾找到,致为遗憾,而许某便是其中之一。

    在学校时,我对许某不是很熟,几乎不曾有过交往,只晓得他是一个身体清秀、弱不经风的小孩儿。一同到达乡下,才得知其人患有小儿麻痹症,两条腿粗细不等。这样的残障者竟然也被动员赴乡,可见当年政策执行者何等粗枝大叶和人性缺失。既来之,则安之,他不得不同我们正常人一样一同下地干活,吃累受苦,流血流汗,为工分这个命根儿而努力奋斗。

    初到农村,生产队委派专人为我们做饭,其工分由我们14人分担。不久我们大家觉得均摊工分用一人做饭得不偿失,便决计轮流做饭予以弥补其空缺。做饭需用水,而水井离我们住处尚远,挑水就成了最大挑战。我们的户长,人高马大,挑起水来自不在话下,其来去如风,可以揣起双手依然步履矫健,堪称挑水达人,大家笑骂道“傻X,就会挑水!”户里最小的何某,个子矮小,身体瘦弱,须将扁担两端所系绳索多缠几绕,否则不是氺筲磕脚跟便是水桶磕地面,而他用双臂压住扁担两端,那样子被大家笑称为“小燕飞”。许某挑水的麻烦最大,困难最多,他只能用一只肩膀而不能换肩,水桶重量须完全放在单腿上,一只手拉住前面氺筲绳索,另一只手臂在一侧摆动以保持平衡。这样,立咧歪斜地、一步一颤地往返于井与屋之间,着实费大力、吃大苦。

    这样的日子艰难却也平实,不出意外还是得过且过的。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平白生出的事端打破了既往的平静,从而把全户人员都牵扯其中,其时间点是在4个女同学全部离开后(2个调离,2个出户居住)。一天深夜,隔壁的老崔头儿(系当时生产大队长之父)路过集体户土屋,见灶间灯光摇曳,便走入,瞥见一地鸡毛,而当值的许某正捧着鸡只泰然自若地薅毛。崔问哪来的鸡,许答买的;问哪买的,答某处;问几钱,答若干。之后老崔头儿默然离去,再之后我们尝到异乎寻常的美味,再再之后呢------我们大祸临头了!
“青年(当地对知青的简洁称呼)偷鸡啦”的怨怼之声霎时传遍全屯、生产大队乃至公社,可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同时不少住户开始宣称自家丢失鸡鸭鹅,其中就包括生产队长的高堂。于是生产队开始追查,首先便一一过堂,自认为老实巴交的我也未能幸免。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被唤入队部,黑黢黢一屋子人怒视孑孓一人孤立于地面上的我,不停地追问,让人不假思索。开头他们无端地给我戴高帽,说我在校表现良好,率先入团,要求政治进步;继而不无威胁地暗示,如若不积极配合将会遭到惩罚;最后 宽慰我说作为可教育好的子女,只要勇于揭发定会得到好处云云。我的确不知鸡只的事,于己无关,何来揭发?尤其对于“可教育好的子女”称谓无比恼火,我向来不认可,这简直触及我的痛点。单凭这,即使我知道一清二楚也绝不透露一字。几乎所有人员与我同此遭遇,而生产队则无功而返。

    此事由大队传至公社,公社某些人员嗅出阶级斗争新动向,为防微杜渐,更为杀鸡儆百,便组织人马扑向集体户。连续几个日夜,组织我们开办学习班,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背靠背地揭发批判,企图摧毁个人防线,从而在阶级斗争中拔得头筹,成为全公社的表率。然而,公社的招数没有奏效,管理干部灰头土脸。这档口儿,县里的大官莅临,并冥思苦想出怪招,即调我们这批刺头到到保农场,以图逐个地予以收拾。队干部们单独召见谈话,对我谈话时许诺培养我做教员,即可脱离生产劳动,当然前提是供出肇事者。我早已失去对官方话语的信任,因而并未为我所动,其他人也大同小异。

    这个怪招之所以厉害,在于那到保农场是本省最大劳改农场的三分厂,1970年代才得以转制成为农垦农场,在此之前是犯人服刑的所在。试想,误入其中,后果可想而知,那就不是“变相劳改”,而是名副其实的劳改。每当想到这里,都会不寒而栗,即使是当下亦然。还好,老天没饿死瞎雀,该阴谋并没成真,不知哪个环节脱落,救了我们10个人,真得感谢上苍!

    这件事提示我们,在集体中个人的闪失或许能够影响大家,因而需要谨言慎行,不能因小失大。通过这事,加深了我对许某的异见,而异见逐渐表面化便成为冲突的导火索。一天,由于言语不和,许某竟然欲对我动粗,令我惊异非常。论体力,一个残障人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然而他有武器,使得他气壮如牛,他竟手持明晃晃钢刀,达到张牙舞爪的地步。用当下网络质疑的语句就是谁给他如此的“底气”?过后才知道,原来他与本屯会计老许头儿认了本家,因而显得牛气冲天。

    老许头儿是远近闻名的牛人,执掌一屯的财政大权,队长是天,他就是地。话语权虽不一言九鼎,也得八九不离十。老许头儿还是奇人,早年混迹伪满警察,却未遭清算,反而摇身一变,成了军属,新旧社会通吃。与这样一位权势人物套近乎、认亲戚,想不成功都难。果然许某下乡不久便被招工,走出小小屯落,融入另一片天地。

    自从许某同学离去,我们大多数与他未曾谋面,不知现今的他在哪儿生活,生活的怎样。我们一如寻人启事中所言,想知道他的信息,并盼望有朝一日能够共话当年,笑迎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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