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轶事

桃花村离学校不远，位于栖凤山山窝中的林地里，是学校的一块飞地。桃花村有几十亩地大小，里面树木郁葱，其中参杂着一些桃树。围墙将村子和山林隔离。

冬天里踏进桃花村会有股萧杀之气扑面而来。春天时村里则充满生命的朝气。夏秋是桃花村居民的好时节，特别是炎热的三伏，入得园内便顿感凉爽。

桃花村的林深处是一栋沿着山坡而建的东西走向的平房。门前是带屋顶的走廊。走廊尽头由水泥阶梯通向第二幢平房。经过第二幢平房再往上行数十步是栋小公厕。

老王的房间位于第 一幢平房的最东端。左手那间住的是25岁的声乐教师Z某。Z老师的隔壁住的是游泳教练L某。不久又搬进一些单身汉。

第二栋里仅住着一对年青夫妇。女的教声乐，男的教体育。除此外还有不定时进村打牌的一些赌客，多是些对考研或做学问兴趣不大的青年教师。

桃花村里环境优美却也有不足之处。第一是房屋破旧。房间的隔墙由竹篾片编成，上面糊着墙泥，隔音很不好。其次是春天里的潮湿。桃花村里的麻脚蚊子更厉害，个头不小，身上漆黑，长脚上黑白相间，叮人后立即红肿一大块，奇痒长久不消。所以，这样一块貌似聊斋里鬼魂出没的地方就只能让给资历浅的青年教师们享用。

然而，桃花村却是块相对自由的飞地，从男女间的性活动到64期间的高呼反动口号无须遮掩尽管放开手脚。

--- 叫床 ---

那天老王正在房里读书，突然听到隐约的女性呻吟，随后演变成一声高似一声的大叫，介于哀嚎和欢乐之间。老王着实吓了一跳，莫非附近有女性受难？

冲出房门，见到走廊里的Z老师却是一脸的安详和诡秘的微笑。老王手指着那间屋问发生了何事？ Z老师弹了弹手中的香烟笑着说不必惊慌，一边用两手比划了一下。老王马上就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叫床！奇妙而不可思议的声音。

老王兴奋地低声对Z说没想到叫床是这么回事，同时感叹L教头的女友居然这么放得开。奇怪的却是听不到L教头的动静。Z说L教头从来是埋头干活不出声的。看来Z早就熟悉了L的这类活动。

L教头的女友是体育系的大四生。虽说是湘妹子但个头高大，长得还标致。老王在门廊外的水龙头下用水时和她打过不少次照面，一直觉得那姑娘有些羞怯，想和她搭个话都难。现如今她这么奔放，完全是判若两人。老王心里琢磨着：“有人说一个女人一个味，这话看来有道理”。

习惯成自然。当寂静的桃花村里再次骤然响起嚎叫声后老王也就处事不惊了。

前些年老王在美国的一家旅馆里再次听到了这种消魂勾魄的声音。那是在清晨的4点钟，老王被来自隔壁的女性呻呤吵醒了。竖着耳朵听了一会便明白了隔壁正在发生的活动。瞌睡被打搅有点烦，但无论如何也算是给老王补了外国女人的一课。鬼佬为何在凌晨干这类活？莫非是梦游？老王碾转反则之间突然想起了桃花村里L教头的女友。比起隔壁这位压抑着嗓子哼哼的鬼婆，还是那位湘妹子厉害。想着想着迷糊着去了。

--- 喊反动口号 ---

六四闹学潮的时候，村里的住户包括老王都参加了上街游行和请愿。老王是过来人，十分肯定地认为学生若再闹下去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但这个观点不被村里其他年青人认同。随着天安门占据事件愈演愈烈，桃花村里的气氛也随之激愤。那一天有人在村里突然高声呼喊打倒共产党，打到邓小平。老王听得头皮发紧。我的娘！这可是老王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反动口号！特别是前一句，在文革期间那是要掉脑袋的。口号声刚落，其他住户们相继出得门来振臂高呼响应，一时间打倒共产党和邓小平的口号声在桃花村里此起彼伏。

法不责众，不喊白不喊。老王跟着打哈哈然后也随之振臂高呼了几句过嘴瘾。记得那种感觉很爽很刺激。

自那天开始，只要谁乐意领头高呼一句打倒共产党或邓小平 ，随即就有人跑出门来在走廊里响应。如此的反动口号在桃花村里响彻了好些日子，直到风声紧了才消停。

---床上的打倒活动 ---

未婚的Z老师五短身材。不久老王就注意到他的那双皮鞋连鞋底和鞋跟非常的厚，大概有10公分，是特别定制或改装后的产品。

Z嗓音很好，颇具磁性，有赵忠祥的味道。另外，Z老师说话特轻松，好似一架新手风琴，轻轻触键就会发出很响的声音。

Z是风月场高人，属闷头发财的王老五。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隔三差五就有不同的异性到访他的房间，其中包括他的学生。由于房子的墙壁不隔音，Z老师屋里的活动很难瞒得过老王。

Z的涵养不错，总是有意地压低声音以免打搅隔壁的老王。混熟了后，他向老王含蓄地致歉说客多难免打扰。老王嘿嘿一笑说没事。

64的第二天下午，桃花村里一片安静。老王听见Z和女友进村了。Z一边走一边激动地和女友谈论着北京的镇压，愤怒地咒骂着邓小平。

老王正在潜心做学问，没有隔墙和他们打招呼。从Z声音的响度判断，他没料到老王在房里。学校已停课，众人作鸟兽散。

Z大骂了一通邓小平之后，俩人解衣上床。小妞轻声问隔壁是否有人，Z老师否定，说都回家了。听到这老王想干咳一声给个信号，转念想没义务那么负责任，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就在老王考虑要转移到什么地方去学习的时候，Z将床上活动和政治联系了起来。他有节奏地喃喃发语：打倒XXX，打倒XXX，。。。。。。伴随着叽叽呀呀床摇动的声音，女方则格格地笑。

Z老师的耐久力不错，随着活动的持续，反动口号不断，节奏感越来越强，看起来颇具君子风度的Z正在把对老邓的仇恨发泄在房事上。老王没想到温文尔雅的Z居然幽默得这么邪乎，终于憋不住爆发哈哈大笑起来。隔壁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一片寂静下老王赶紧出门离开了桃花村。

接下来是学潮后期的处理阶段。学校当局忙于传达各级文件，其中之一是要求揭发学潮阶段的坏人坏事。Z老师有意回避老王起来。大家不再在门廊下聚头讨论政治，各家的客人也少了，村里安静了许多。

所幸的是大家最终都安全过关，没人举报桃花村里集体喊反动口号的事情。老王更没对任何人提起Z将喊反动口号和做爱相结合的创举。

一晃多年过去，韩国人的一曲骑马舞---江南Style热遍全球，老王在欣赏这位貌不出众的韩国胖小伙滑稽的音乐表演之时Z老师在脑海里油然出现。Z才是骑马舞的创始人，哈哈哈哈，老王不由得笑起来，想起了桃花村里的日子。

老王有次和国内通话时提及了桃花村和Z老师。桃花村里的旧屋已被拆除，Z则病故好几年了。老王不甚唏嘘：Z老师命如桃花魂归故里，桃花村里作古去了。